第(1/3)页 药心炉塌了。 余烬如雪,纷纷扬扬落进龟裂的大地。 风过处,再无腥腐甜腻的药香,只有泥土翻新、焦土冷却的气息,混着一丝极淡的清苦——那是埋藏千年的药性终于松动,开始呼吸。 云知夏立于废墟中央,广袖染灰,指尖微颤,却脊背笔直。 她没有看天,也没有看人,只是低头望着脚下那行浮现于地裂之间的古纹:“药心已死,新脉当生。” 这句话,像是对天地说的,又像是对她自己说的。 “平炉基。”她开口,声音不大,却穿透寂静,“取净土来,覆尽焦黑。” 弟子们沉默着上前,铁锹铲起碎石残砖,将那一座曾吞噬无数性命的炉基彻底推平。 他们动作庄重,仿佛不是在拆除一座祭坛,而是在为逝者合上最后一双眼睛。 白枯禅跪在新土边缘,双手捧起一抔黄泥,指节因用力而发白。 他半边脸仍缠绕着暗紫药藤,皮肉与植物共生,早已分不清哪是血肉,哪是根须。 可此刻,他将脸深深埋进泥土里,喉间滚出低哑哽咽。 “我名白枯。”他喃喃,像是宣誓,又像赎罪,“今日起,不再守死,要活。” 风拂过他的残面,那缠绕多年的药藤竟微微抽搐,似有剥离之意。 云知夏看着他,眸光微动。 她未语,只缓步上前,在众人屏息注视中,从怀中取出一物—— 一枚通体莹润、泛着玉色光泽的根芽。 它不过三寸长,形如人心,表面布满细密脉络,隐隐有微光流转,竟是由纯粹的心火温养七日才得以复苏的圣种。 据沈氏残卷所载,此乃“药心根”,非神赐,非天成,而是以医者仁心为壤,以众生疾苦为引,逆炼百草精粹而成。 她蹲下身,亲手挖坑,将根芽轻轻放入土中,再一捧一捧覆上净土。 “不拜炉,不祭血。”她低语,指尖抚过嫩芽顶端,“只种药,养人。” 话音落下,天地无声。 忽然,一道微弱的震颤自地底传来,如同心跳。 紧接着,那枚药心根竟轻轻摇曳了一下——仿佛回应她的誓言。 小药跌坐在不远处,小小的身体还因刚才的耗损而颤抖。 她本无骨,靠药藤支撑行走,此刻却挣扎着爬向云知夏,仰起苍白的小脸,眼里盛着从未有过的光。 “师父……”她声音虚弱,却坚定,“我能学种药吗?” 众人皆静。 在这南疆药墟,历来只收完具之身,视残障为不祥。 可今日,一个无骨女童,竟敢问出这等话。 云知夏低头看着她,目光沉静如潭。 片刻后,她缓缓蹲下,取出一根金针,针尾缠绕一线心火。 “你可知,为何你能感知白枯禅体内之痛?”她问。 小药摇头。 “因为你‘听’得到药的痛。”云知夏轻声道,“常人用药,视其为物。而你,能感其伤、知其苦——这才是真正的药师之心。” 金针落下,轻轻刺入小药掌心。 刹那间,心火顺针而入,游走经络。 女童浑身剧震,却未哭喊,反而睁大双眼,似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之景。 “我……看见了……”她喃喃,“绿色的……在跳……像心跳……” 云知夏嘴角微扬。 她站起身,环视四周,声如钟鸣:“自今日起,药语堂开山门,收残障弟子!聋者辨药鸣,盲者触药纹,残者感药心——凡有一技可通药性者,皆可入门!” 此言一出,四野震动。 根僧拄着木拐,站在新建的园前,老眼中竟泛起泪光。 他单膝跪地,重重叩首。 “老衲愿为药语堂执灯二十年,”他沙哑道,“照亮那些走夜路的孩子。” 第(1/3)页